無法描述的刺鼻氣味迎面撲來。

闕湉汐被這味道熏的小臉皺成一團。

陸沫燃也擰著眉尖，表情不虞。

“我竟然分辨不出這味道是造出來的。”闕湉汐感到不可思議。

他們如今是準神明。

按理說，天道包攬世間萬物，作為觸摸到天道的他們，能精準辨認任何一種物質的氣味。

可眼下怪味太過混雜，她連合適的描述詞都找不到。

若非要強行描述……

闕湉汐一通剖析：“臭雞蛋加屎加榴蓮加放屁蟲加腐魚屍……”

頓了下，她道：“不行，概括不完。”

陸沫燃喟嘆著總結，“嚴重汙染的氣味。”

他們站在堵不知是鋼鐵還是什麽未知金屬鑄成的墻後，看起來冷冰冰的。

這堵墻很高，最頂端是一個灰撲撲的，類似玻璃材質的棚頂，造型怪異。

從距離不遠的各種吵鬧聲來看，前方轉角後就是出口。

兩人皺著眉忍了至少五分鐘，也沒能徹底適應這股味道。

“人類的適應力真夠強的。”闕湉汐嘀咕道。

準神明都感到刺鼻不適，正常人類竟然能忍下去。

“出去看看吧。”陸沫燃道。

他們自離開恒光的界面那刻起，就斷了民眾們源源不斷的信仰供給，只剩下先前存留的神力。

因此，在這個世界，他們默契地沒有打開意識，而是依照最原始的感官行動。

眼下神力用一點少一點，等於坐吃山空，不敢隨意揮霍。

闕湉汐點頭，陸沫燃輕攬了她一把，兩人並肩朝外走。

未來化的街道出現在眼前。

“世界發展的真……讓人無法預料。”闕湉汐驚訝說道。

難怪司乾上仙面露無奈。

人類弄出這樣的場景，怕是神明都想不到。

原來先前看到的，最高處的，類似於玻璃材質的棚頂不是那座建築物的造型。

而是籠罩在整個城市上方的玻璃穹頂。

每隔一段距離，就有根直徑一兩米的金屬柱子直通天際，用來將玻璃穹頂穩固支撐。

汽車大小的私家飛機冒著熱氣，按照指示線穿梭在穹頂下方，一眼望去，就像把馬路搬到了頭頂。

地面上的人們包裹著像塑膠材質的衣服，戴著防護罩，全身只有面前一塊透明玻璃露出長相。

周圍很是繁華，附近是大小林立的商鋪，不斷變換色彩的招牌，大多是未見過的項目。

什麽‘器官養護、內臟保養’；

什麽‘森林空氣體驗館，帶你重回二十世紀’；

什麽‘基因匹配中心’……

闕湉汐低頭看看自己的白色禮服裙，與一身騎士裝的陸沫燃互望一眼，哭笑不得。

格格不入。

他們的出現引起了路人關註。

有的不停回頭看他們，有同伴的搖頭低語，還有人帶著怒意向他們皺眉。

路邊一高一矮兩名青年，停在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，眼神上下打量著他們，毫不掩飾地大聲交談。

矮青年神情驚訝：“臥-槽，怎麽出來倆乞丐？”

高清年在防護罩內搖頭，“別說了，最近空氣指數差成啥樣了，凈化濾芯都買不到。若再有個閃失，我也得去扒垃圾場了。”

“唉，走吧走吧，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，過兩天就死了。”

“死了還好說，沒死變異怎麽辦？”

“臥-槽，那就倒黴了！”

“回去匯報一下吧。”

“等會兒？”闕湉汐忍不住出聲打斷這倆人對話。

青年們玻璃罩後的臉同時愕然，沒料到還能聽到這麽中氣十足的聲音。

闕湉汐轉頭，“沫燃，我確認一下，他們說我們是什麽？”

“……乞丐。”陸沫燃陳述道。

闕湉汐嘿嘿一笑，“這體驗還真奇特啊。”

一個小時前，他們還是萬民崇敬的準神明，現在就成乞丐了。

這感覺，真不是能隨隨便便體驗到的。

“你，你們說話不困難？嗓子不灼燒？”

高個子青年的聲音通過防護罩，磕磕巴巴的傳出來。

矮個子瞪大了眼，見了鬼似的。“是，是啊……他們表情也不痛苦。”

高個子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闕湉汐沈默了。

原來，不是人類適應力強。

人類根本無法適應這樣的環境。

他們除了覺著刺鼻，沒有別的異樣，是因為他們是準神明？

矮個子忍不住，激動地問道：“你們為什麽能暴露在空氣中？”

陸沫燃也沈默著。

沒法回答。

總不能直接說：‘因為我們是神明’吧。

高矮青年激動的聲音引來了之前就關註這邊的路人。

他們紛紛圍攏過來。

“這服裝不像自動生成器產出的，那種低級機器做的衣服沒這麽精致。”

“你們頭發真密，皮膚真好，白裏透紅，在空氣中也不起疹子。”

“對對對，跟紀錄片裏，古早時期的人類似的。”

“啊！我上次進門後沒等空氣換完就取了防護罩，就那麽一會兒，臉都爛了，幾個月才治好！”

“都是這樣，誰還沒爛臉過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闕湉汐和陸沫燃不做聲，泰然自若任人圍觀。

他們從人群的交談中感覺到，人類的身體狀況似乎已大不如以前。

“啊！”一位中年男人忽然大聲喊道：“你們是不是培育室出來的？”

人群頓時靜了下來。

“新人類培養出來了？”一個女人尖聲叫道。

她眼中的期冀簡直狂熱的要沖出玻璃罩。

“培育室？”

“培育新人類？”

闕湉汐念叨著兩個詞。

有些毛骨悚然。

轟！

巨大的爆破聲響驟然在眾人頭頂炸裂開來！

闕湉汐揚首，只見鋼鐵般的高樓從五六十層的高度爆出個大口子，建築碎屑夾雜著團巨大的粉褐色不明物體垂直墜下來！

“啊——”

原本圍觀的人群尖叫著，立刻抱頭鼠竄，四散逃跑！

鋼鐵般的碎片砰砰砸落地面，高度加上重量，砸得地面搖晃，空氣震顫。

闕湉汐瞳中金光流轉，視線穿透紛紛揚揚的灰塵，眼見一塊廢墟就要砸中先前的高個子青年！

她意念剛動，身邊陸沫燃已憑空消失，瞬間出現在青年身邊，將其拽到一邊！

咚！

龐大冰冷的墻面擦著青年防護服撞地，不知名材質震動中響起鋼鐵摩擦的噪聲。

青年渾身打著顫，一屁-股坐在地上，塑膠防護服不停抖動。

先前的人群散往各個未知方向，眼看就要遠離，嘹亮的厲嘯聲響了起來。

先前那團粉褐色落地，砸在地面上碎成一坨坨惡心的粘稠物。

碎屑粘液飛濺，噴射在那些奔逃人群的防護服上。

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。

到這時，支撐穹頂的粗大圓柱中央似乎感應到了什麽，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。

‘嗚哇無哇嗚哇——’

穹頂下的私人飛機紛紛掉頭繞圈，反應極快的避開災禍範圍。

“嘶——”

最大的一塊粘稠物蠕動著豎立起來。

闕湉汐瞳孔顫動，心臟抽搐。

竟然是個生命體！

這是什麽生物？！

人類啊！

你們怎麽弄出來的？！

“完了，我完了。”青年驚恐的哭聲在各種刺耳聲音下被完全掩蓋，可闕湉汐仍聽到了。

“為什麽完了？”闕湉汐問。

青年一怔。

走到他面前這位穿著覆古式白裙的女孩，聲音未收任何可怖聲響影響，直接抵達耳中。

他連忙大聲喊道：“這是變異生物！我防護服沾上了它的□□！馬上會被腐蝕掉的！”

這句話說完，那些重物砸落的聲音消退，變異生物厲嘯暫歇，突兀的警報中，跑遠的人們哭聲傳了過來。

闕湉汐凝眸看去，一大塊粉褐色液體沾附在防護服胸口上，那塊面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消融。

破損面快速擴大，再這麽下去必定會禍及皮膚。

陸沫燃面色冷峻，直接將人拽起來，右手隔空放在那團液體上。

他垂下眼簾細細感應。

不一會兒，粉褐色的被分解開般，沁出各色水泡，然後無害地順著防護服滑落。

“如何？”闕湉汐問。

好解決麽？

陸沫燃神色凝重。“有點覆雜。”

之前那些跑走的人群顧不了了。

粉褐色的不明生物垂著不停墜落的體塊，淒叫著在地上滾動前行，路面發出滋滋的聲響。

它滾過去的方向，是一所關上門的商場。

透明玻璃門後，密密麻麻擠滿了穿防護服的人。

事發時動靜太大，他們沒敢亂跑，現在眼睜睜看著幾人高的腐蝕物過來，一個個都滿臉驚惶。

白裙微揚，闕湉汐大步跑去，手掌摸向變異生物！

“別碰！”高個子青年急聲叫道。

變異生物感受到溫和的力量，淒叫聲頓了頓。

商場的人們也緊張地盯著這邊。

有變異生物龐大的身軀阻隔視線，他們只能看到它停下，看不到它身後的闕湉汐。

闕湉汐手掌剛觸碰到它的身體，就被猛地拉開。

她回首，震驚失措。

陸沫燃眉頭緊鎖，“放著我來。”

“沫燃，這竟然……是一頭大象。”

闕湉汐搖頭低語。

未知生物憑外形已看不出本體，她只有觸碰到它，用神力感受它是怎麽回事。

縱使闕湉汐有心理準備，可感應到這不是人類實驗出的怪物，而是頭正常大象的時候，她還是被震懾了。

能腐蝕地面的軀體，長在大象身上，更是一種慘烈的折磨。

等於它全身都在經受著焚燒腐蝕的痛苦。

它想死，但亂七八糟的物質糅合在它體內，死都死不掉。

“沫燃，讓我結束它！”闕湉汐崩潰的喊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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